一只叽

【圣紫】定数

*圣火令×紫薇软剑

*一发完结,OOC算我的


[起]


  秋深,大风吹过,吹散一树枯黄的枫叶,不巧一片落至树下观战之人的肩头。


  青莲远远瞧见紫薇倚树抱剑一脸的不耐烦,不由想到一些事,心下觉得有趣,曲肘捣了下同行的圣火揶揄道:“今日的寻迹该是刚柔上阵,你看他那副神色,定又是灵蛇不愿出阵,让无剑撒娇连带撒泼给磨来的。”


  圣火本还在拿一侧老神在在的天罡打趣儿,闻言话语陡然止住,眼底晦暗些许。正当青莲准备抓住机会调笑一番时,他又恢复笑容,不过放弃了逗弄迂腐的小道士,转而凑过来一把勾过青莲脖子,一派哥俩好惯了的架势:“怎么,刷材料还不够累?要不我跟无剑支会声,让你去守门?”


  “哎,可别!”青莲将圣火往外推了推,摇头叫苦不迭:“近来寻上门切磋的越来越少,守门毫无乐趣,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和夜烛言拼酒呢,上回让你坑的不清,这回你要坑,坑别人去。”


  “哈哈,区区二三一级小将,也把你吓成这样!倒是不知,你几时与那赌鬼这般要好了?”


  “既为切磋,出手便得留分寸,一成功力都不能使到,当真是个苦活计,偏偏一级奶娃也只有少数,酒又让无剑收了去,夜里好不无聊。”啧啧两声,青莲见圣火笑得欠揍,鄙夷道:“提起‘赌鬼’...你们平日里爱唤我‘酒鬼’,二鬼交友可谓一桩雅事,再自然不过,有何不妥吗?”


  “我可没说有何不妥......”


  离那棵枫树越来越近,圣火的语速不自觉地放慢了。


  青莲与他相熟,立刻察觉出他的变化,却只挑眉示意他继续。


  “好奇罢了,你们是何时......”尾音拖得老长。


  在擦肩而过那一刻,圣火终是没控制住自己,侧身拂去紫薇肩上那片落叶,目光灼灼地注视面露讶异之色的人,轻咳一声,收回目光拖着看戏地青莲走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青莲见圣火一副不再掩饰任君取笑的沮丧模样,很给面子地笑道:“不好奇了?那可该我好奇了啊,你之前在剑冢里可是撩天撩地,怎么,碰几回冷钉板......转性了?还是......”忆起上回撞见圣火被紫薇毫不留情拒绝的场景,忍不住唏嘘:“你马有失蹄,真跌进去啦?”


  微风拂面,带些凉意。


  紫薇瞭望着空中流动的白云,屏息刻意不去听某人的回答,纵然他心里有数。


  胸腔地躁动久久平复不下,直至千丈卷前来提醒将要开战,他方才回过神,跟上大部队的行动。


  ......纵然他对某人有意,那又如何。


  追溯到数月前,紫薇初来剑冢,他与圣火二人其实共事过一段时日。


  那时剑冢大体初成,无剑整天忙进忙出,紫薇来得迟,偏巧赶上无剑要去昼夜之境帮忙,情急之下,无剑只得让家里最热情的圣火代他照顾这位看上去不好相处的主。


  毕竟不好相处归不好相处,美人还是要优待的!‘失忆’的无剑如是想到。临走之前他还不忘跟圣火说小话:“按照设定,青光、玄铁和紫薇都是我老铁,你实在要不招他待见,就把他丢给我另外两个老铁吧。”虽然我觉得美人是心理有点毛病,需要感化......无剑心下想道。


  “放心交给我吧,小猫儿交代了,我定给你照顾妥当。”


  “哼,瞧你这嘚瑟样,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无剑没想到的是,数日后归来,圣火真跟紫薇混到一块儿去了,虽然此‘混’与一般的‘混’差得远了,但也比他预期要好很多。


  照他之前打听来得说法,紫薇是很难养熟的,唯有耗长时间死乞白赖磨。他派圣火一是因他热情,二因他成天瞎撩想让他碰钉子收敛点。


  没想到......呵呵,抓起一把瓜子嗑着,无剑乐道:“没想到这俩还能有这般化学反应,以后可有戏看喽~”


  侧边走廊上路过的秋水见无剑趴在窗栏边自顾自地傻乐,挑了挑眉,沿他目光看去,掐指算了算,哑然失笑。


  远处一片茂阴中,要数东南方的大槐树长得最好。


  早些时辰,圣火循着气息找到这,发现躲在树上乘凉的紫薇睡得不太安稳,想了想,一跃上树取出一枚令牌,念几道口诀,令牌在细微颤动后顷刻间便源源不断地撒发出大量沁凉的雾气,随手一抛,令牌浮至紫薇身侧,圣火悄无声息地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他已经觉得心底被填得满满的了。

 

  亏得令牌加持,之后紫薇睡得舒服多了,醒来见圣火在身侧,并不见恼,难得露出个无攻击性的浅笑。


  似乎是被这抹不经意间地浅笑刺激到了,圣火后来缠着紫薇聊了许多。


  内容紫薇早已忘得差不多,犹只记得树影斑驳,细密阳光缓缓流动,让圣火明亮的鸳鸯眼染上一丝缱绻,看上去温柔极了。

 

  他想抬手摸摸对方似乎很柔软的褐发。


  指尖微动,终究未敢尝试。



[承]


  小雨绵绵不断的下着,山中歧路难走,圣火踏得满脚泥泞,俊脸上满是不耐。


  此时距剑冢炸裂已过去八年有余。


  无剑的剑冢本是由多个空间强行拼凑而成,那些时日事故频出,屡屡遭外界来犯,最后无剑无力再支撑,剑冢炸毁。


  桃花岛,绝情谷,重阳宫,无名山......各个空间分裂回原。


  站在雪山之巅的圣火有些恍惚,高处的骄阳刺得他双眼生疼,但他盯着山崖边的天山雪莲,连眨一下眼都不愿。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颤着,空间分裂前的最后一刻,他握住了紫薇的手腕。


  他在对方眼底的波澜不惊里瞥见了一闪而过的,自己期翼已久,求而不得的......不舍。


  原来你早就知道。  


  风雪骤然来临,圣火坐在山崖边,顺手摘了那朵雪莲举至眼前打量,中间莲芯竟也是雪白的。他忍不住想起紫薇雪白的长发,想起过去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应了无剑的要求去照看伤重的紫薇。


  这些时日无剑的寻迹已推至深处,几位寻迹的主力常常带着一身伤回来,但无法,外界来犯愈加严重,不去寻迹,仅凭剑冢现下的能力根本无力抵抗,众人也是心照不宣,轮流上阵,无一丝一毫怨言。


  自己已经许久未如此离他这么近了。


  摘去手套小心翼翼地抚上紫薇苍白的脸,有些烫手。将紫薇因汗湿贴在脸上的发丝细细捋开,单手浸潮了毛巾拧干搭在他额头上盖好。


  “真是不争气。”圣火自嘲一声,掌心贴着紫薇的脸颊,情难自已地侧过身专注地端详心上人的睡相。即便被拒绝多次,还是忍不住喜欢他。


  “你曾问过我喜欢你什么。”握住紫薇搭在被褥边的手,圣火一向神采飞扬的眉宇罕见地拧紧,纠结道:“感情的事,怎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道你一颦一笑皆深刻于我心,你偏说我轻浮,你可知,我对你未有过半分假话,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我瞧见你便心生欢喜,可你......”


  圣火惊讶地瞪大了眼,讶于自己的手忽然被反握住,回过神来时,紫薇已将手抽离,微微睁开的浅色眼瞳淡淡地瞧着自己:“你我注定无果,何必强求。”嗓音沙哑至极,语罢,背过身阖上双眼。


  ......


  转眼间捻于指尖的雪莲已让疾风吹散。圣火垂眸扯扯嘴角,仿若他最后也未抓住的人一般,苦笑道:“你说得对,不是我的,强求无用。”


  他不欲再去别处,回到明教故里休养生息,若非青莲寻来,他能在光明顶再待几十年。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飘,圣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自他重返中原已有半年多。他当日不曾想过会再遇到剑冢故人,但有幸处同一时空的好友找来,他当然乐得前往相聚。


  近来中原武林盛事频起,他此番是与一众明教弟子共同下山,不过行至太原他便撂担子给左护法,自己溜之大吉了。前几日青莲来信,道他与夜烛言在都城等候多时,要他赶紧去。


  不过这会儿他有点后悔就近选择山路了,春季阴雨连绵,山势严峻不说,翻过山森林里泥潭密布才是烦扰,稍不注意便会踏进沼泽。


  疲惫地叹了口气,圣火总觉得自己没睡清醒。


  否则梦中挥之不去的人影怎的还在脑海里盘旋呢?


  每每想起空间分裂前紫薇的眼神,他便懊恼不已,一是怨紫薇的狠,他对自己并非无情,却狠得下心屡屡将自己拒之门外,二是恼自己辨不出紫薇的情,倘若他早些发现而非日复一日地压抑自己......


  ......罢了,都过去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待圣火赶到都城时,距离新一届的武林大会仅有两日了,夜烛言和青莲早早地在城外蹲到了他,瞧他一副行色匆匆脏兮兮的模样毫不留情地嬉笑了他一番。


  圣火一路心情阴郁,此刻面对两位损友自是没什么好脸色,故意用沾满泥泞地靴子去踢夜烛言:“青莲与我皆来自西域,至中原年份相近,故能相遇,这我理解。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灵巧地避开他的攻击,夜烛言得意洋洋地颠了颠掌中的骰子:“哈哈,少见多怪!我乃架空人物,没有规定必须要在哪个空间,自然想在哪就在哪。”


  “寒江呢?没与你一起?”


  “寒江他放心不下小徒弟,花雨这个小妮子担心黑羽,黑羽与木剑纠葛未尽,木剑他——”话至此突然被青莲打断:“瞧你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快跟我们回客栈洗洗吧。”


  夜烛言也很快反应过来,岔开话题道:“对了,客栈里还有位无名山的主,回去大家喝点酒聚一聚,晚些时候还能小赌怡情消遣消遣啊,哈哈哈!”


  晓得两人顾忌什么,圣火无奈地摇摇头,终于笑出声,心照不宣地顺着他们的话问:“无名山?三绝吗?”


  “不不,不是他,到了你就知道了。”青莲拽起圣火的胳膊一脸神秘兮兮地朝夜烛言抛了个眼色。夜烛言心领神会,跟上两人的脚步:“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两人把圣火带到客栈并没有先引他去见另一位故人,而是让他先洗干净,不然会被嫌弃。惹得圣火好不无语,不过无名山四位确是文人雅士,与他们这些打打杀杀惯了的还是有挺大区别。


  “......”俯首打量着眼前兀自饮茶的幽谷,圣火再度无语。毫不见外直接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托腮似笑非笑道:“哎!这都城是刮的什么风,竟把大美人给吹来了?”


  幽谷嗤笑一声,不拿他的调侃当回事,放下茶盏抬首与之对视:“我来么......不为其他,你是原因之一。”


  “......”被对方盯着不大自在,圣火挪开视线,他果然不擅与这个人打交道,掩饰尴尬般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润润嗓子:“说来听听?”


  “素闻你方武林有一高手,仅凭音律便能杀敌无数,我欲见上一见便来了。”说罢垂眸拨了拨琴弦,摆明了要卖关子。正当圣火犹豫要不要追问之际,另外两人落座。


  青莲见他俩相顾无言,笑笑拍开一坛女儿红,斟满四杯,先行举杯豪爽道:“今日相聚不易,咱们不醉不归,干!”


  “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完我再带你们去隔壁赌坊乐乐,如何?”夜烛言仍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浪子模样,顺便朝幽谷抛了个媚眼。奈何对方不吃他这套,幽谷端起酒,玩味儿的看了眼圣火:“酒稍饮些许无碍,赌坊我便不去了。”


  圣火被他瞧得心底发毛,转念一想,心下了然。  


  夜已深,圣火将喝得酩酊大醉无暇再去赌坊的两个好友送回房后,踱步到早先离去的幽谷屋门外,里头的烛火还亮着,思索再三,叩响了门。


  “进来吧,等候多时了。”


[转]


  朝代末年,国家动荡不安,然京城繁华依旧,又是一年除夕,百姓张灯结彩共守岁。


  城中的开宝寺塔乃天下第一塔,高耸入云,顶层掩于夜色之中。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一场恶战刚刚结束,紫薇紧紧捂住左臂的伤口迈上窗沿一跃而下,趁夜逃走。


  一身血迹不便见人,东躲西藏循着小道赶到侯爷府时已是四更天,倚仗灵活的轻功巧妙地避开守卫,伏于侯爷书房的屋顶上,捏起方才路上随手扯来的一片树叶置于唇边吹出几个声调不一的短音,似鸟鸣一般。


  很快,屋檐下便传来青年男子的声音:“尔等暂且退下。”


  趁着守卫离去的功夫紫薇草草包扎好伤口,直至下面响起男人的咳嗽声,紫薇才翻身跃下,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古书递过去:“完好无损。”


  侯爷接过,迅速翻阅确认后将古书收进袖里,颔首:“汝已办成九件事,该吾应诺了,劳烦大侠在此等候片刻。”


  紫薇没作声,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直至侯爷回屋取到锦盒出来,他始终站在那未挪动一寸。在侯爷递到锦盒的瞬间接过‘酬劳’,没再给对方出声的机会,一个跃身迅速离去。


  离了王府一路奔跑至城郊回到自己的木屋中,关门落锁,这才放松警惕,一层层脱去被血浸湿的上衣丢向矮柜。


  深深地吁了口气,疲倦地倒在榻上,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脑袋昏昏沉沉的......


  依稀忆起数年前,莫名被无剑强行召到剑冢的那段时光。


  他在此界没有同伴,破出蛇腹后独来独往惯了,故初到属于无剑的剑冢,百般不愿与他人共事,不料无剑给他派来个克星,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


  自己还没出息地先跌进去了。


  若不是他先从那边的‘系统’处了解到,无剑的剑冢有‘设定’一说,他定然早早地弃甲投戈。


  可是,没有如果。


  关于空间这种奇特的设定,紫薇似懂非懂,但他知晓何为‘归真’。


  万物不离其宗。


  从哪来,还是要回哪去的。


  这与明教的教义相差甚远,圣火不会明白。可他清楚得很,自己与圣火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既已料到结局,又何必互相纠缠,徒增烦恼。


  ......


  “紫薇,紫薇?醒醒,起来喝药了。”


  耳畔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睡梦中的人不自觉地颦起眉头。


  床边的人见他这样,起了作弄的意思,故意俯身凑近他的耳朵一声声唤道:“小野猫儿~小野猫儿~小野...”一掌拍去,清净不少,紫薇这才睁开困倦的眼睛,果然是这个欠揍的家伙。


  被他扇过一掌还会笑嘻嘻贴上来的也没别人了。


  “来,喝杯水先。”扶起几近脱力的紫薇靠在自己怀里,无视他几近于无的挣扎,圣火倒了杯水,嘴里叨叨着:“小花猫儿临走前要我好好照顾你,这回你受伤我得负一半责任,下回我还是与你一同出阵,好帮衬......别动!再挣我可要以口相渡了。”


  紫薇闻言不可置信地瞪了圣火一眼,却见对方举杯饮干毫不犹豫地凑过来,惊得他忙把人往外推。圣火见他耳根泛红,觉得可爱得紧,倒不再逗弄他,只又倒杯水递到他唇边:“喝吧。”见安份下来的人喝完水不言不语,压根不搭理自己,圣火接过茶杯抿唇笑了笑,端来药碗:“把药喝了。”


  接过一口闷掉,紫薇把碗塞还给他,复又挣动两下,圣火这回如他所愿,松手让他躺回去。


  背对着那人,紫薇这才觉得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下一秒他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身处襄阳城墙上,下方是繁荣的闹市,奇怪的是周围一片寂静,正当紫薇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抱住了。


  侧首看去,还是那个人。


  “别推开我。”圣火抢在他之前回绝了他的要求,蹭蹭紫薇的脑袋,圣火手臂箍得更紧:“近来你总躲着我,察觉到了么?”


  紫薇没作声,自己确实一早发现了某人逐渐滋生的情愫,索性长痛不如短痛,离他远远的。


  “我以为你对我有意。”


  “不曾有过。”


  果断否决后,身后的人绕到前方,紫薇后撤一步想逃,却被按住双肩,接着就听对方执拗道:“上回我深陷敌阵重伤回来,你彻夜的看护是假?”


  紫薇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分明记得这人当时昏死过去,自己也未告知任何人,怎会......?


  “你看着我。”圣火抬起紫薇的下巴,发现对方震颤的瞳孔迅速化作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情急道:“难道中秋宴那次你醉后看我的眼神也是假的?还是说...”“你的错觉罢了。”断了圣火的话头,紫薇不想听他一一数下自己露出的破绽:“莫要自作多情了。”


  这是紫薇第一次拒绝圣火。


  画面一转,剑冢天崩地裂,各个碎裂开来的空间正在吸收万物,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紫薇的手腕被圣火捏得生疼,他不欲再挣,听得那人轻声笑道:“真不想离开这,哪怕只是每天看你一眼也好,可惜,可惜......”


  话至此,紫薇终于克制不住情绪,压抑已久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腕上的束缚力却已然消失。


  ......


  好冷。


  紫薇醒来时天已大亮,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撑起身发了会儿呆,直到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才下榻梳洗。昨夜的飞镖扎得挺深,清理起来疼得他五官略微扭曲,好不容易包扎好,套上棉衣,紫薇才觉得好受些。拿起昨晚到手的锦盒,取出里面光泽黯淡的鳞片投进书架上的花瓶里。


  四十七片,再有两片便能打通空间裂隙。


  无意再休息,紫薇携上佩剑与足量的银子便出门打听剩余两枚鳞片的下落去了。


  估摸着是清晨开始下的雪,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


  离去的人身后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在鸦雀无声的山林内显得有些寂寥。很快又让新雪给掩了去。


[合]


  “找我什么事?”


  许是晚间饮酒过多的缘故,此时的幽谷眼神涣散,无暇再捉弄圣火,干脆地从行囊中翻出一轴画卷丢过去:“四弟原想亲自带给你的,奈何有事走不开,托我代为转交。”


  “这是......”圣火摸不着头脑了,千丈没事给他画作甚?瞥见幽谷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不甚舒服的模样,顺手从兜里摸出个瓷瓶放到桌上:“明教秘方,解酒神器,原是为左护法准备的,便宜你了。”


  “呵呵,多谢。本来做好了武林大会后上光明顶找你的打算,谁能想到会在这遇到夜烛言和青莲?恰好青莲与你有约,省得我再跑一趟。真是世事无常,说不清的缘分......”


  圣火见他不再作声坐在那一动不动,转身准备离去,不料幽谷暮然出声:“你想见他吗?”


  “不想。”


  甚至没有问是见谁,圣火答得极为果断。


  对方背对着自己,幽谷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确定再问道:“你知道我说得是谁?”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时过境迁,明教即便无法恢复昔日的辉煌,仍能在中原武林占有一席之地。


  新任教主抱负远大,教中从上至下无一不忙得脚不沾地。圣火对这些琐事兴致缺缺,不过圣物的身份摆在那,他总得意思意思跟后面忙一忙。


  最近大部队乔迁告一段落,圣火准备赶着这股劲头把珍藏多年的典籍拿出来晒晒。


  不过珍藏了几百年的典籍要晒起来工作量着实太大,他这些年怠惰惯了,不得法,只得从教主那借一批高级弟子来帮忙。


  圣火向来没什么架子,与教中弟子玩得开,受人敬爱,故而这会儿大家顾念到他‘年事已高’基本不让他出手,还备好藤椅打发他去休息。


  难为教众这么贴心,自己不领情就太不识趣了。


  天高云淡,日头刚好,圣火一觉睡到午后,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揉揉眼,还是陷在藤椅里不想起身,眯着眼扫视一圈概况,排列周正且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个弟子看管。


  心下顿感欣慰,做事一板一眼有模有样,说不定这代真能闯出点名堂来。正想再闭目养神片刻,却突然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疾步移至西南角盯着墨水晕开大半的画卷,常年如死水般的异色瞳毫无征兆地散发出耀眼的光彩,但也仅有短短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取下晒干的画卷,无视教众询问的眼神漠然回屋坐到桌边,盯着画上幸存的上半部分怔愣晌久。他有多久没再想起画上这个人了?


  十年?二十年?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但他心有不甘地发现与那人有关的一切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曾被时光抹去。


  当初在幽谷问出那个问题时圣火已经猜到画上画的是谁,一瞬间他甚至有把画交还的冲动。


  ......到底是舍不得,放不下。


  夕阳西斜,弟子进进出出开始往回收书,圣火这才如梦初醒,匆匆把画卷收好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住处闭门整整三日,终于决定再博一博。


  画是他刻意托人藏起来的,看管典籍古卷的人换过好几波,要不是今日弟子无意晒出,他甚至连画哪天被毁个完全也不会知道。


  倘若一切的一切真是定数,那他与紫薇也绝不该是有缘无分,否则为何在分别多年之后还要生生撕开被他封闭起来的记忆,提醒他从未忘记过去的事实。


  拥有特殊体质的人在各个空间来去自如,他们这些拥有既定背景的要遇见则全凭运气,他要找幽谷,首先得找到夜烛言,毕竟夜烛言与青莲交好,两人每隔几年便会见上一面。


  青莲的回信很快寄来,距离二人相约之日仅剩半个月了,不愿再拖,圣火当即整装赶往苏杭,一路火速南下,可惜天公不作美,途径黄河一带时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将他淋个透不说,麻烦的是水流湍急无法渡河,两岸相距太远,无法使真气盾的情况下单凭轻功跃过实在危险......


  “轰!!”


  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开,思索中的圣火猛然朝前方看去,似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呵。”圣火轻笑,自己这是积压多年的思念一朝爆发,出现幻觉了?


  好吧!我便来瞧瞧,此回是否乃天命所归!


  疾步退至岸边百米之远,圣火双手虚拢缓缓蕴起周身内力,烈风徐徐,衣诀翻飞之间,额间印记闪烁起火红的色泽,眨眼的功夫已冲至岸边足尖一点便身处滚滚黄河水之上。


  圣火前冲的速度极快,豆大的雨珠打得他脸颊生疼,眼睛几近睁不开。


  “轰!!!”又是一声响雷,伴随而来的一波巨浪即将拍下,圣火粗算了下到岸边的距离,当机立断屏息提气一个后空翻跃至十尺之上,于水过足之时踏浪俯冲而去,落岸差点没站稳。晃了两下稳住身形,忙弯下腰急喘几口气,嗓子堵得慌,又是好几声咳。


  倏忽之间,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圣火的额际把他散落的几缕短发捋到耳后,没缓过来劲的圣火心中一惊,捉住那只手的同时立刻睁开刺痛的双眼,却在下一秒直愣愣地傻在了原地。


  是他?


  圣火僵硬地站直身子,难以相信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对不起。”


  紫薇见他这副呆傻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安地捏紧手指半天只憋出在心中默念过很多遍的三个字。圣火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他读不明白。


  天边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两人已默默无言相对好一会儿了。


  眼看圣火准备沉默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紫薇犹豫再三,好半天才认命般地踌躇道:“之前是我推开了你...所以...所以,我来找你,不知你是否......”从未尝试过的挽留之语让他说得磕磕巴巴,听得人更是见鬼般的表情。


  紫薇说不下去了,自怨自艾地低下头,明明为了来找他耗费了整整十九年收集信物,这会儿竟临门一脚怯场。


  多亏他这番沉默,圣火总算反应过来——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紫薇居然会来找他,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自己的一场梦。可自己现在牢牢握住地却不是虚假,心心念念的人真的在自己的面前。


  仿佛求证一般,他舔了舔下唇不确定道:“是否什么?”


  我承认是我错了,你是否还要我?紫薇张了张口却问不出,怕被拒绝。他自认没有圣火的勇气。


  双方再度各自归于沉默,直到圣火松手,紫薇终是慌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手足无措地上前抱住对方:“别走!”


  只是松手想抱抱对方的圣火对于被抢了先机这事感到受宠若惊,忍不住想撤远些看看紫薇的脸,对方却死死埋在他怀里不愿挪动半分:“......我后悔了,是我错了。”


  圣火难以自持地红了眼眶,又被他这耍小性子般的举动逗笑,无可奈何地回抱住他,顺手摸了摸紫薇被雨淋湿的脑袋:“真傻。”


  “该我去找你的。”


[末]


  终南山云巅之上,重阳宫万寿殿内,正在打坐的秋水发觉衣领左侧的骷髅头小幅度摆动了两下,掐指一算,冁然而笑。


  又是功德一件。


  ......


  某届武林大会后,幽谷正在打点行装,不料千丈突然出现在他屋内:“大哥,圣火他还在这间客栈吗?”


  “不在,怎么?”


  “之前托你带的画该是这幅,雪鹿弄错了。不行......看来我得去趟光明顶!”拉住神色焦急的千丈,幽谷劝道:“错了便错了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少有交集为妙。”


  “可是——”

  “走吧,跟我回去。”


  机缘巧合?

  不,该属于他的,不该属于他的,早就注定了。


  ......


  剑冢毁后第九年,秋水云游途径山海关,‘偶遇’出任务的紫薇,见他无悲无喜,活得与行尸走肉无二,遂提点道:“与其为他人卖命,不如为自己而活。”


  “你想见他吗?”



  圣火不愿认命,却认命。


  紫薇愿认命,倒成了逆道而行的人。


  兜兜转转,或许这就是定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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